荒凉沙漠 无悔人生 ——几代人的沙漠情结
来源:发布时间:2021-07-17
李生宇
国家荒漠-绿洲生态建设工程技术研究中心
作为一名从事沙漠研究的科学工作者,我以前对沙漠的直观认识也仅止于教科书上充满神秘感的朦胧插画。2000年我来到中国科学院新疆生态与地理研究所读硕士研究生,才有幸一睹沙漠的真容,并从此走上了研究沙漠的科研道路。
那是深秋时节,鼎鼎大名的塔克拉玛干沙漠就展示在我眼前,瀚海澄空,沙宁风静,光影如幻,金浪似凝,沙纹旖旎,枯木斜影,一派端庄温婉、明丽可人的淑女风范。2001年春季再次造访,塔克拉玛干沙漠已然变成了疯婆子,狂风卷地起,飞沙天幕飏,眼迷身不稳,风推欲飞行。沙漠就是如此的善变,这就是我将来要研究的对象,心里真有点发怵!
沙漠研究以野外观测工作为主,我也就开始了与沙漠的长期耳鬓厮磨,慢慢也熟悉了沙漠。苍莽的大漠就是沙的海洋,一颗颗沙粒虽然微小无力,自由散漫,特立独行,其实都是无畏的战士,服从命令听指挥,闻风而沙扬,堆叠成庞大的沙丘阵列,千军万马般奔涌向前,磅礴伟力锐不可挡。
沙漠中野外观测真的很苦。酷日暴晒,层层脱皮,眼嘴耳头都是沙子,吃饭不规律,这些其实都不算啥,最为煎熬的等风风不来的无耐和焦急,或是高温、进沙仪器运转不正常,获取数据不理想。那时候风沙观测仪器还很落后,还必须人工现场观测和记录,常常是每天起来第一件事情是看风。看到风沙来了,无比兴奋,带者仪器冲入野外进行观测。在急着躲避风沙的路人眼里,我们是一群“疯子”。蓬头垢面,衣装不整,真有几分疯癫模样,大家自称“追风少年”。每次沙漠出差回来,妻子给洗衣服,发现盆里一层沙子,总也洗不干净,打趣我:“我猜你是穿山甲,整天在沙漠里钻来钻去的!”
千辛万苦“钻”沙漠获得的数据绘成漂亮的数据图表,对沙漠的认识又多了一分,我的心情就格外好,觉得付出的所有辛苦都是值得的。防沙技术试验证明有效,可以解决沙漠工程建设的大难题,最终应用于工程建设,并获得获得了用户的赞许和感谢,作为一名沙漠研究者,此时是最开心的,充满了“苟利国家生死以,岂因祸福避趋之”的豪情。
我们科研人员与工程建设者合作也并不容易。但我们凭着过硬研究和务实作风,逐渐让他们所钦佩,最终成为客户和朋友。
无数风沙洗礼,我也成了一名沙漠人,也才逐渐明白为什么团队的老师们为什么对沙漠有那样深的感情了。
夏训诚先生和吉其慧老师当年在皮山进行风沙观测,旁边沙丘上红色的襁褓里是出生不久的女儿。在那充满了艰辛的新疆沙漠研究创始期,大漠戈壁也洋溢着有志青年投身新中国边疆建设的激情!
和李崇舜老所长出差,一说到他们那时的沙漠研究工作,就拉开话匣子,各种场景和人物往事如数家珍,艰苦岁月中精诚团结、其乐融融甚为感人。
刘铭庭先生为了研究和推广肉苁蓉人工种植技术,退休后干脆将家搬到于田沙漠边上,建起了“红柳庄园”,在他推动下,南疆沙区人民开创了种植肉苁蓉的脱贫致富路。
平时淑女般的王雪芹老师,一道沙漠健步如飞,她说:“我见到沙漠就抑制不住地高兴”。
雷加强老师不论跟谁说话,三句话总能绕到沙漠的话题上。
徐新文老师谈到塔里木沙漠公路就像讲自己的孩子,沿途风景了然于心,甚至每个里程桩都有一个当初徒步踏勘选线的故事。
常青老师长期守护着偌大的塔中植物园,每次听到别人去野外考察,总会说:“想办法给搞点植物种子”。每次见到她,我总会想起大漠中四季常青的沙冬青来。
长期从事工程沙害防治研究,满脑子都是风和沙的事情,甚至看到任何事情都往风沙上想。有一次,朋友圈中有人发了一张公路背景的照片,公路上片片金黄,我的学生问:“路上是风沙堆积吗?”人家诧异万分,“那是金色的阳光,你脑子还在沙漠里吧?”其实,我的第一反映也是这样。可见,我俩着实有点走火入魔的了!
在塔里木沙漠公路的塔中彩门上有一副对联:“只有荒凉的沙漠,没有荒凉的人生”。沙漠唤起了人们对人生意义与家国情怀的共鸣交响。这也是所有沙漠人的人生写照,也鼓舞着一代代有志青年在边疆建设中书写壮丽人生。
由于长期野外出差,大家都觉得亏欠家人,也格外珍惜和家人团聚的时刻,在家总是拿出最好的状态对待家人,家庭都很和睦。考虑到出差后家庭的一些困难,团队成员相互之间都相互照顾,好多时候不用说,大家都自觉地帮着办了,彼此也很少有磕磕绊绊。因此,我们团队充满了大家庭的温暖,让人眷恋。
我过去总是为一些小事情而烦恼不已。雷加强老师总给我说:“沙漠人就应该有像沙漠一样宽广的胸怀!”是啊,茫茫大漠那会为一粒沙子而哭泣?哪粒沙子都不可能永远处于沙丘顶上或洼地中?每每想到这句很有哲理的话,我就释然了!
在沙漠人眼里,沙漠已然不是那种狰狞可怖的洪水猛兽,也不是摄影师眼中的特殊光影世界,而是更为神圣的存在。
沙漠有沙漠的性格,也慢慢濡染了沙漠人,形成沙漠人特有的性格:热烈奔放、勇毅不辍、宽宏大度、包容和谐、协同共进、顾全大局、不辱使命!
沙漠是哲人,而沙漠人则是笃信者和践行者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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